當下便是永恆
陳真
立報《哈巴狗電台》2007. 9. 10.
將來？我沒有將來。我喜歡動物，因為動物不會問我將來。當下便是永恆，
時間根本不存在。動物活在當下，喜怒哀樂全在一個點上。當時間聚成一個
點，時間就消失了，化為永恆。上帝賜予祂的子民永生，由此看來，動物顯
然比人更像祂的子民。叔本華說，永恆不是擁有無限的時間，而是時間根本
不存在（timeless）。當我下一刻死去，此刻仍是永恆，因為下一刻已經與我
無關。時間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人們記得它，當我忘了時間的存在，時間也會
忘了我。
你可以計劃將來，但別以為日子是以時間來數算。再長的線條都能測量長短
，但一個點卻只是一個點，無始無終，時間根本不存在。凡是有個開始的，
都會結束，生命在某個時間點都會結束，但這理當是個福音，因為這意味著
再漫長的時光終究有限；當分子有限，分母無限，答案就只是一個「點」，
時間不存在了。即便蟲蟻儲糧過冬，牠仍只對當下一個「點」認真；飛鳥不
為將來改變飛翔姿勢，風也不為將來多發出一聲嘆息。
如果你還是忘不了將來，那不妨想想，如果你連當下都無法快活，還能享受
將來嗎？我不是說不該規畫將來，我是說，如果一定要講將來，那麼你的將
來其實就只是顯現在你對當下一刻的態度。如果我當下不快樂，那我將來也
不可能多快活；相反地，如果當下風雨無法奪走我內心深處的平靜，那我其
實也無須為遠方風暴愁苦。很多人總認為，等將來有了錢或拿到學位或這樣
那樣之後，他便快活了，但阿莫多瓦（Pedro Almodovar）說得對，功名利祿
大約只讓你快活十秒鐘，接著便如空氣般沒感覺了。
維根斯坦說：「死亡並非生命裏頭的一個事件；我們無法活著感受死亡。如
果永恆不是無限的時間，而是時間根本不存在，那麼，永生便屬於那些活在
當下的生命。生命沒有盡頭，就好像視野沒有極限一樣。」活在當下並不是
逃避將來，不是對將來不做打算；活在當下意味著快樂無須等候。等公車，
它不來，我沒轍，但生命卻無須等待，快樂並不是像公車那樣一種需要等候
的東西。我是我的司機，我這輛車，開在一條無始無終的跑道上。